那個高爾夫球

 董晴

  那年凱生才16歲, 為了賺取生活費, 他在緊鄰家旁邊的高爾夫球場打零工。每天放學後, 他就會到球場上撿零落的高爾夫球和清掃當天的落葉,有時忙到天黑才收工。如果運氣好, 週末和假日還會被選上當球童, 來賺取一些小費。對這個十幾歲的青少年來說, 球場就是他和外面世界的交互站, 也是他唯一的避難所。

八個月前, 家中突然搬進來了一個常年臥床的老太太。大人們把老太太安置在凱生住的房間裡, 逼著他搬到同齡的表兄弟們的房裡地舖。這對凱生來說, 是見怪不怪了。因為在他心靈的深處, 知道自己是個沒父母的孩子, 能有個地方能吃住的, 就不再有什麽奢求了。


大人們告訴他, 這位老太太是他的祖母, 所以要喊她「奶奶」。起初, 凱生不明白「奶奶」是什麼意思, 只是這個「奶奶」在每天回家後, 唯一會向他噓寒問暖的人。幾天之後, 凱生和「奶奶」就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每天了學, 就不再直接跑去高爾夫球場。他一定要先回家和「奶奶」請安, 再閑聊一陣子, 才會到球場去打工。週末他也不再接球童的零工, 而是推著那依賴輪椅才能行動的「奶奶」去教堂。因此凱生也認識了不少教會的朋友, 從神父到教友, 從老人到小孩, 大家對凱生也十分的親切。


更重要的是, 從 「奶奶」這兒凱生知道了自己的身。原來凱生的父親一家共有兄妹8人, 都分散在美國東南部幾個不同的州內。他們的祖先來自非洲東部的肯亞, 是18世紀初美國的黑奴。後來得到解放後, 就留在南部務農。凱生的父親和另外三位兄弟都參入過越戰, 他的父親和家裡小弟不幸都雙雙戰死在越南。另二位從越南回到美國後, 就失去了聯繫。凱生的母親忍受不了喪夫之痛, 就有了精神上的失常。 幾年後, 她丟下了自己唯一的兒子, 不知去向。最後, 凱生被法院判決, 由父親家的近親扶養。就這樣小小年紀的他, 就住到這個房子裡, 但從沒有人告訴過他, 這些令人傷心的往事。




但是「奶奶」鼓勵凱生要把自己與別人不同的際遇, 好好善加利用。她教導凱生要有同理心, 去關注周邊的人。她也教導凱生要勤奮讀書, 學習做人的原則。她更替凱生刻劃未來, 明確生命的意義。凱生從「奶奶」的訓誨中更拾回了他從小就受過洗禮的信仰。

經過「奶奶」半年多來的呵護, 凱生簡直是脫胎換骨, 成為一個不但開朗, 而且是積極向上的青少年。凱生和「奶奶」之間那親情般的愛更是昇華到極致。她是凱生在人生道路的啓蒙與指引。她教導他在快樂和痛苦中, 如何祈禱, 如何與天主說話。


但好景不長, 一天凱生照例從學校回來, 他看見「奶奶」被推出了小房間, 大家把「奶奶」的病床放在客廳裡。凱生知道事態不妙, 就激動的衝向「奶奶」的床邊 。這時「奶奶」睜開眼睛, 露出了一絲笑容, 用微弱的語氣告訴凱生:「天主要我去天國了, 將來我們在那裡見囉! 」然後伸出那無力又顫抖的手, 撫摸著凱生的臉頰。凱生淚如雨下, 他真的不懂什麼叫生離死別。這也是「奶奶」對凱生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接下來的幾天 ,家中來往的人們川流不息。大家都趕著來見「奶奶」最後一面的: 有成群結隊的祈禱員, 有零零散散的唱詩班, 也有三五成群的遠親近鄰。可是「奶奶」就只是靜靜的睡在那裡。只有當凱生走近, 當他輕輕的叫聲「奶奶」時, 她會慢慢的睜開眼睛, 露出一絲微笑。

        

        又過了一二天 ,「奶奶」不再睜眼了, 也失去嘴角的微笑。當凱生在床邊叫她時, 她只會用手輕微的動下。凱生受不了這種折磨, 他跑到球場去大哭, 他仰望無雲的天空在尋覓天主, 他跪在樹下竭力的祈禱, 他漫無目地的在草叢中搜尋。他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 能確定「奶奶」將來會在天上與他再相遇。


這天終於來臨了,「奶奶」的呼吸和脈搏都減緩了下來, 教堂的神父也來為「奶奶」做了終傅。凱生避開了這一切, 他走到球場的儲藏室邊, 坐在一部球車上開始祈禱。他祈求聖神的帶領及助佑, 和諸聖先賢的轉求, 希望能得到天主的回應, 知道他的祈禱是被應許的。


        最後凱生不經意的把手中握著的高爾夫球, 向儲藏室丟去, 他心中默默的說道:「主,  祢如果聽到了我的祈禱, 就讓這丟出去的高爾夫球, 再滾回到我的身邊來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凱生真的也等得不耐煩了。就在他失望的開著球車離去時, 那個高爾夫球慢慢的滾到凱生停車的位置, 原來剛才是因為凱生球車的前輪, 擋住了高爾夫球的前進。


高中畢業後, 凱生入了修院。目前凱生主教正在非洲剛果一帶傳教, 他已經把天主的愛及救恩帶到在那裡人們的心靈中了。正如「奶奶」的告誡, 把自己的經驗轉變成力量, 去照顧身邊的小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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