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關懷一線牽

           作者：董晴

本文中的一位醫生是實際參與此醫療團隊, 事後經其口述所撰寫, 其中情節作者並未親眼目睹。

2020年的三月底, 住在紐約的依蓮娜 (Elaina)有感冒的症狀達二個多星期了, 但總不見好轉, 反而愈來愈糟, 而且沒有一點食慾。她幾次打電話給家庭醫生, 但都說不出什麼結果。她也去家附近的緊急護理中心看過, 醫生也只認為是她身體太弱, 所以感冒好不了, 要她在家多休息。

那天, 她突然接到一位十幾年沒見面的朋友的電話, 可說是驚喜交加, 她們聊了一個多小時。這位朋友叫馬莉安 (Marian) 是華裔, 曾經在紐約一所知名的醫科大學內, 作人類基因研究的教授。後來搬到美國西海岸定居, 等孩子們長大後, 她就回中國做醫藥界的顧問。當武漢疫情平靜一點後, 她就飛回美國西岸來看兒子。經過十四天的自我隔離, 正準備出去活動一下, 就碰上了美國的疫情呆在家裡。她萬般無耐地只好和老朋友打打電話來敘敘舊。

當馬莉安聽到依蓮娜身體不適時, 就告訴依蓮娜如果感到有呼吸困難的狀況, 就要馬上到醫院的急診室去, 因為按徵兆就是肺腔有受到感染。之後的幾天, 馬莉安都會三番兩次地給依蓮娜打電話, 關心她的身體情況。又過了將近一星期, 有一天依蓮娜在電話裡告訴馬莉安, 她那天幾乎無法起身, 因為她呼吸困難, 再加上長久沒進食, 感到全身暈眩和目光發黑。那時已是紐約的深夜, 馬莉安叫依蓮娜趕快打911, 請救護車馬上將她送去醫院, 因為她確認依蓮娜已經有嚴重的缺氧, 而且其他的器官也可能受到牽制。

臨上救護車前, 馬莉安囑咐救護人員, 把依蓮娜的手機和充電器帶在身邊, 這樣她還可以繼續聯繫依蓮娜。

依蓮娜進了醫院急診室後, 醫生馬上給她做Covid-19的測試。而且在美國西岸的馬莉安, 也透過電話, 和依蓮娜在紐約東岸的醫生溝通。當時那家紐約醫院的急診室是擠滿了病人, 依蓮娜根本排不上床位, 所以就在走廊的擔架上過了第一個24小時。 不過還好醫院有足夠呼吸器, 所以依蓮娜在一進醫院沒多久, 就用上了。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檢查報告依蓮娜列入了Covid-19的確診, 醫生就把她轉入加護病房進行隔離。

依蓮娜是個單親媽媽, 她有一個領養的女兒,今年才九歲, 按理說是不能一個人在家的。但是在這疫情非常時期, 再加上依蓮娜身邊又沒有近親來幫忙, 女兒就只好一個人暫時在家了。這時馬莉安想到, 依蓮娜有個住在加拿大溫哥華的姐姐, 所以就和這位女兒的姨媽聯繫上了, 請姨媽每幾個小時就給她女兒打個電話, 讓她不要太驚慌。後來姨媽也透過網站, 遙控她女兒在紐約的生活起居, 並安排教會的朋友, 輪流送餐點到家。

進入加護病房的依蓮娜, 起先的精神還算是平靜, 和女兒打了幾通電話,也寫了些微信(WeChat)和朋友聊天。到了第三天, 她開始感到非常的孤寂。整個一層樓的病房, 除了聽到呼吸器那規律運作的聲音外, 就沒有其他的動靜了。一天之間, 護士會進來幾趟, 給她量體溫, 血壓, 和送藥, 再詢問下她的身體狀況, 但沒時間留下來陪她談心。醫生多半是用電話問診, 因為醫院的防護衣物有限, 醫生少進病房, 就可以少用些防護衣。

幾個星期來吃不下東西的依蓮娜, 知道自己身體的抵抗力弱。再加上她也很清楚, 染上Covid-19是沒有藥物可以治療的, 所以就愈來愈恐懼, 耽心自己無力撐過去。而她那時又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 連可以吐露心聲的人都沒有, 在那種孤寂的環境中, 整個人變得萬念俱灰。

                

            馬莉安在依蓮娜住進醫院後, 就每天和她的醫護人員溝通,瞭解依蓮娜的病情, 也提供一些以她的專業角度, 對這個疫情的知識和看法。所以對依蓮娜的病況是十分清楚的, 也知到她身體非常的虛弱, 恐怕是敵不過這頑固的病毒。

就在馬莉安為依蓮娜十分耽憂的時候, 她收到另一個醫生朋友經朋友圈裡所發表的一篇"心靈治癒"的文章。文章中強調, 在這無藥可治的時段, 病人的心態, 將是患者能否生存下來的重要關鍵。馬莉安看到這篇報導後, 馬上和那位醫生聯繫, 告訴了依蓮娜的狀況。很快的, 這二位醫生就為依蓮娜建立了一個心靈支助群。不到一天的時間, 就有二十多人加入, 其中絕大多數是醫生和護士, 再參入了幾位依蓮娜的朋友及家人。

依蓮娜是天主教徒, 但心靈支助群裡的朋友們, 有的是基督新教徒, 有的是回教徒和佛教徒, 還有沒信仰的, 他們中間只有一位也是天主教友。於是他們就開始分工合作, 那位天主教徒就專門負責讀經和祈禱; 基督新教徒就配合去準備一些聖歌, 其他的就分成專門與依蓮娜聊天的, 有唸書的及講故事的小組。每天, 他們輪流在網站上和依蓮娜溝通, 有人帶領她祈禱和唸經, 有人和她聊些在小時候的往事, 有人放聖歌給她聽, 也有人唸詩篇和講一些小笑話, 好讓依蓮娜不寂寞。

這樣一天之中, 斷斷續續大約有八九個小時, 依蓮娜都有熟朋友, 或是從未見過面在網站上的陌生朋友, 透過視訊來陪伴她。頭幾天因為依蓮娜的病情嚴重, 身體虛弱的她, 根本不想和大家對話, 因為那是要用精力的。過了一個星期左右, 依蓮娜開始對這些心靈支助的朋友有了一些認識, 也清楚的知道他們是在幫助她。

又過了好幾天, 那是個星期六, 依蓮娜病房裡的醫生在當地傍晚左右, 打了個電話給馬莉安。告知依蓮娜的情況十分危險, 血液分析和護士的觀察報告都顯示出, 依蓮娜的器官在功能上都已經開始退化, 肺腔內的積水也逐漸的增高。醫生非常耽心, 依蓮娜身體的抵抗力已經漸漸被病毒征服了。

            

            這時, 馬莉安立刻把消息 傳到依蓮娜的心靈支助群裡。群裡的朋友都異口同聲的表示, 一定要為依蓮娜做一次最後衝刺! 於是他們決定為依蓮娜,做一個馬拉松式的陪伴祈禱會。從那天晚上八點鐘起, 每人負責半小時的輪班陪伴祈禱。她們請護士把依蓮娜的手機打開, 並給依蓮娜戴上耳機。大家輪流上陣, 有的讀經文, 有的唱聖歌, 也有人唸玫瑰經, 還有人播放教宗的祈禱。他們就是這麼毫無條件的, 為依蓮娜與病魔的奮鬥在整夜付出。

到了第二天早上七八點左右, 依蓮娜突然醒了過來, 她的第一句話就說: 「我好餓,有沒有東西可以吃?」。這時看護她的護士和陪伴她祈禱的朋友, 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依蓮娜在和他們說話嗎? 就在這一剎那, 有一位醫院的神父走進病房,他恭賀大家:「復活節快樂!」這時大家才清醒過來, 那天正好是耶穌復活光榮的日子!

依蓮娜從此慢慢的復原, 進展十分的緩慢。她在那家醫院裡又住了將近一星期, 就被轉到另一家休養院去接受康復的治療。這一場大病, 依蓮娜瘦了四十幾磅。她的手腿枯乾, 皮膚成褐灰色。那是因為病期嚴重脫水, 和微血管流暢不順的結果。不過這些是逐漸可以還原的。至於病毒而造成其他器官的損傷, 要日後慢慢的去觀察才會知道嚴重性。

依蓮娜對自己能夠起死回生, 已經是感激不盡,對她日後所將面臨的病後副作用, 也能欣然接受。她對這群不分你我, 無私心的"依蓮娜心靈支助群" 只能用真心的祝福來表達對他們的愛心。

            截稿前,筆者得知依蓮娜已經回家靜養。她也加入了這群心靈支助的小組, 目前正在扶助一位七十八歲高齡的疫情患者。

            耶穌曾經用葡萄樹和葡萄枝的比喻, 來講解祂和門徒間的那種神秘的結合。祂特別用了 "真葡萄樹"來說明祂和我們密切的關係。我們人類依照祂的形象, 密切的結合在一起, 祂就會在我們中間。依蓮娜的故事給了我們一個啟示: 我們不能忽視人的力量, 當我們能心連心結合在一起時, 主就是在我們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