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生我才嗎?

                                        作者：董晴  

 王芫媛來自台灣, 她是在高中畢業後, 被家人送到美國來投靠姑媽 這是她的故事。

 王芫媛從小性格孤僻,沒有人緣。只要一點兒不順心, 就很喜歡跟人爭吵起來, 而且會不顧情面, 和別人爭執個沒完沒了。 再加上她的外表長得不討喜, 所以既沒朋友也沒人關注。不但如此, 她的學校成績總是落在最後幾名, 連老師們也不怎麼重視她。學校裡管理學生行為的修女們, 也經常為王芫媛的怪脾氣而頭疼。

 王芫媛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 父母早離異。母親丟下了這個獨生女, 去了香港, 不再和她聯繫。父親有了個新家庭和兒女, 王芫媛說什麼也不願認這位後母, 所以父親只好把她送給年邁的祖父母撫養。祖父母本以為把這個叛逆的孫女, 送到要求嚴謹的天主教中學, 會改善王芫媛的行為。沒想到這個小霸道在學校裡是惡名昭彰, 人見人怕的問題學生。還好王芫媛的怪異行為並沒鬧出大事, 雖然被記了好幾個小過, 但還沒到會被開除的地步。

 在過去升學的壓力下, 單憑王芫媛的學業水平, 是絕對考不上高中的。所以祖父母就讓王芫媛留在這所天主教的中學, 繼續唸完高中。這所中學是按能力分班的, 以王芫媛的程度, 只能上學校最低的 "放牛班", 勉強混個高中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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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後的那年暑假, 祖父母就安排把王芫媛送到美國。她住進了姑媽當時在加州棕櫚泉開的汽車旅館裡, 幫著姑爹姑媽打掃房間照顧生意, 同時晚上到社區大學修一些課。 

王芫媛從喧嘩熱鬧的台北, 初到一個新國度,又來到一個當時人煙稀少的棕櫚泉, 再加上要做非常枯燥無味的汽車旅館工作, 她實在是受不了。所以不到四個月, 就搬出了姑媽的汽車旅館。

在來美之前, 王芫媛聯繫上了一位過去的中學同學夏玫。在台北時, 夏玫和王芫媛都住在金門街上, 所以經常一起坐校車上下學。夏玫的個性恰恰和王芫媛相反; 她和善, 開朗, 很會交朋友。過去在學校裡, 是唯一能和王芫媛說得上話的同學。夏玫在唸高二時,就隨著家人來到北加州。當時是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大一的新生, 而且認識了一位即將畢業的碩士生, 兩人非常投緣, 都已經論及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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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玫就邀請王芫媛來北加州玩玩, 讓她順便散散心。王芫媛在感恩節就去了舊金山, 而且一去不返。她很快的在當地的一家中國餐館找到了一份帶位兼外賣打包的工作。對王芫媛來說, 這比做汽車旅館的雜工要好得多了。

就這樣, 王芫媛算是暫時在北加安定了下來。夏玫是天主教友, 她週末都會約王芫媛和她一起去教堂望彌撒和參加一些教會的活動。王芫媛當時雖然不是教友, 但是在天主教的學校唸了六年中學, 所以也熟悉些天主教的禮儀和教義。王芫媛慢慢的也認識了一些天主教的朋友, 而且偶爾會跟著去聽聽道理。不過倔強的她, 不願任何人和她談起領洗的事。

 一年多後, 夏玫結婚了。她的新夫婿被派到新加坡工作, 夏玫不得已放下了未完成的學業, 隨著夫婿搬去新加坡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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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芫媛這時落單了, 好在還有一份勉強能糊口的工作, 就決定還是留在北加。起初她週末還是會去教堂, 並且參加了合唱團。可是沒過多久, 就因為一件小事和一位團員有了爭執。這時又沒有人能從中調解, 她一氣之下, 就不去教堂了。

 一個單身年輕女孩子, 在人情文化不同的國度裡, 就彷彿是一棵無根的小海草, 在大海裡漂蕩, 既無助又徬徨。不去教堂後, 王芫媛那時的生活圈子, 就只剩下中餐館了。而且同事們都有家室, 休息日也沒人來跟她互動。為了打發寂寞, 王芫媛就另外找了份美國餐館的半工, 來填滿空餘的時間。

 剛去美國餐館時, 由於語言和工作習慣上的差距很大, 王芫媛老是被那些老油條的服務員們欺負。她們不是故意讓王芫媛上錯菜, 就是把難伺候或是小費低的客人分給她。王芫媛心裡都明白, 但有苦說不出, 她又能向誰去吐苦水呢? 

 當時, 在廚房裡有一位三十來歲的大廚助手, 他是整個餐館裡唯一對王芫媛友善的同事。他會幫王芫媛注意到有沒有拿錯菜, 或是在大家都怪罪王芫媛時, 會站出來替她撐腰。王芫媛十分感激這位廚子的鼎力相助, 自然的就和這位廚子交上了朋友。

 這位廚子叫托德 (Todd), 是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他從上高中時, 就在這家餐館裡打零工, 畢業後就被調到廚房裡學習烹飪, 不久就成為二廚了。他一向喜歡東方女孩子, 過去也交了不少個東方女朋友, 不過王芫媛是他交過年紀最小的一個。

 晚上下班後, 托德會帶著王芫媛去打保齡球, 到酒吧喝酒跳舞, 或是騎著摩托車兜風。這些刺激好玩的新點子, 恰好對上了王芫媛的喜好, 都是她很感興致的樂趣, 他們玩得好不開心啊! 不久王芫媛就搬進了托德的公寓, 兩人出雙入對, 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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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好景不常, 因為托德有吸大麻和用海洛英的習慣, 當然王芫媛也就跟著染上了毒癮。大部份有毒癮的老手, 都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需求。而年青又無人指點的王芫媛, 沒多久就因為吸毒而丟了二份餐館的工作。這時的托德, 可就沒像以前那樣的好說話了。他當然不願意王芫媛變成他的負擔, 所以就逼著王芫媛, 要不找份工作, 分擔一半的生活費, 要不就搬出去住。王芫媛無一技之長, 書也沒讀好, 能找到什麼好工作呢? 最後, 還多虧托德的朋友, 把王芫媛介紹到一個酒吧去做端盤小姐。其實這份工作的小費多, 收入應該是不錯的。可是酒吧裡有些客人, 喝醉了總會口出狂言, 或是無理取鬧。個性頑強的王芫媛, 是不可能忍受酒客們的挑釁! 把她弄火了, 就把盤子裡的酒倒在客人身上, 還會用粗魯的惡言回罵。當然沒多久, 這份酒吧端盤的工作, 也被王芫媛給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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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德這時覺得王芫媛是個燙手的山芋, 就和她攤牌要分手, 並請她第二天就搬出去。幸好王芫媛過去分租的房子, 還有一間空房, 王芫媛就搬回了舊舍, 準備重新來過。無奈有了毒癮的她, 很快就把手頭上的一點積蓄也給花光了。為了滿足她毒癮的需求, 終於這個無人可靠, 無人關懷的女孩, 只好挺而走險, 開始以賣毒為生。

 時光飛逝, 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這時王芫媛已近不惑之年, 在闖蕩江湖, 歷盡風霜之後, 這個曾經是一個叛逆的小女孩, 搖身一變成為地方上一個獨霸山頭的毒梟, 同時還養了一批靠她混日子的小嘍囉。她這違法的地下組織, 早已經被視為毒品圈一朵盛開的大紅花。她也給自己取了一個綽號:"母鵝媽"(Goose_Ma)。"母鵝媽"講義氣,會照顧自己人和他們的家人, 很受那群跟班的愛戴。可是性情潑辣的 "母鵝媽", 對付敵手可就兇狠無情。她為了要生存和開拓地盤,可說是做盡壞事。多年下來,"母鵝媽"樹立了不少在販毒買賣圈內的敵人。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 因為同是做非法行業的, 事情鬧大了, 對彼此都不好。

 不過"母鵝媽"最後還是出事了。她一時疏忽, 讓掃毒的警探有機可乘, 在 "母鵝媽" 的組織裡臥底, 在等待時機, 成熟時來個一網打盡。終於, 這 "母鵝媽" 集團的成員幾乎全部落網被捕, 而 "母鵝媽" 當然也逃不出法律的制裁, 最後被判了六年的牢獄, 並且要勒令她戒毒。

 其實 "母鵝媽" 是聰明人, 她內心清楚, 這種不法又害人的勾當是遲早會出事的。她曾經多次的告訴她的跟班們, 如果東窗事發她被抓到了, 她是會俯首認罪的, 請他們不要替她遮掩辯護。就因為她和警方充份合作, 所以她的徒刑並不重。

警方對偵破 "母鵝媽" 犯毒集團的案子, 當然是大做文章, 尤其是這個集團的首腦, 竟然是個看來不起眼的華裔女子。地方報紙也跟著有大篇幅的報導。有一位叫邦妮 (Bonnie) 的天主教徒, 她曾經和王芫媛, 參加過同一個教堂的合唱團, 也看到了這條新聞。邦妮也是探訪監獄的義工, 她關心王芫媛的近況, 就安排去了監獄, 也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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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妮首次的探訪, 讓王芫媛十分的感動; 因為在她這一生中, 從沒有過任何一個人, 會專程的對她表示過關心。那天王芫媛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感恩的眼淚, 邦妮和她一起唱了首聖歌, 來共同祈禱。之後, 邦妮大約每個月都會抽出時間去看王芫媛, 她們之間慢慢的建立了互信的友誼。王芫媛期盼著邦妮的造訪, 同時為了見面時有話可聊, 她會讓心靜下來, 去讀邦妮留給她的一些天主教刊物。

過一些時後, 王芫媛的牢房裡, 住進了一個新室友, 她是一個非常叛逆的年輕女孩子。王芫媛在這個女孩子的身上, 看到了自己的過去。是過來人的她, 對這 個女孩就特別的體諒, 也慢慢的和她接近。她不但發現這個女孩的身世和她非常雷同, 而且女孩叛逆的心態, 也和她過去一樣。也因此, 王芫媛對這個女孩發出了將心比心的愛憐。她逐步的開導這年輕女孩; 她傾聽她的心聲, 她試著去瞭解她的困惑和痛苦。這個女孩曾經多次想自殺, 都被王芫媛給勸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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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不知道這女孩子從那裡弄來了一把廚師用的鐵叉子, 半夜時突然襲擊王芫媛, 她的大腿被刺得鮮血直流。王芫媛知道這事如果鬧大了, 女孩一定會受嚴罰, 而且會被關到重刑犯的牢房, 那她就沒有機會繼續開導這女孩了。所以她用布條止住了血, 並冒著生命的危險安撫了這女孩, 沒有把事給擴大張揚出去。 就因著王芫媛在當時放了她一馬, 女孩事後感到非常愧疚, 一再的向王芫媛道歉。也因此, 她們之間的關係就更親密了。

從和這個女孩的交往,再加上邦妮不斷的探訪, 王芫媛漸漸的體會出人間的冷暖和未知的變異。她開始原諒過去他人對她的傷害, 還會站在他們的立場, 來替對方著想。這時, 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要去學心理學。王芫媛把這個想法表達給邦妮。邦妮正好也是一位受過心理學教育的社工, 就馬上安排了王芫媛到州立大學所辦的監獄分校去上課。 四年後王芫媛拿到了心理學的學士學位, 又因為她在獄中表現良好,得到了假釋。

邦妮在透過她本堂神父的幫助, 推薦王芫媛到一個修女辦的機構, 找到一份辦公室助理的工作, 同時也可以住在修女院裡。王芫媛也領了洗, 又半工半讀的繼續深造。在唸研究所的這段期間, 她也會跟著邦妮去探訪監獄。

王芫媛特別關注青少年罪犯, 因為在他們的身上, 可以看到自己的過去和心理狀態。她深信可以走入這些孩子的心靈, 身臨其境的去瞭解和幫助他們。相對的, 這些孩子們也願意聽王芫媛的話, 因為她是 "道上人"會說 "江湖話", 因為王芫媛瞭解他們。

又過了將近十年, 在王芫媛博士的指導下, 總部設在首都華盛頓的"罪犯心理輔導中心" 成立了。這個中心在各州也都有分部。他們不但為各監獄做罪犯心理輔導, 同時也和許多大學合作, 來研究犯罪行為。

王芫媛博士英年早逝, 她在六十二歲那年就安息主懷。她一手創立

的中心, 在財團法人的安排下, 由那位一直照顧王芫媛的邦妮來接管, 繼續為這一群被人遺忘的小兄弟姐妹們服務; 去安慰他們, 瞭解他們, 陪伴他們走向康莊大道。

謝謝您讀完了這篇小故事, 雖然王芫媛不是她的真名,不過故事的主人翁是我的初中同學, 我僅以本文來紀念她。王芫媛的生命道路是那麼的蜿蜒曲折; 她曾經因迷失徬惶而誤入歧途, 她也幡然醒悟而大放光彩。令我們不禁要自問: 如果一開始沒有那年輕又荒唐過的王芫媛, 之後會有那改邪歸正做大事業的她嗎? 如果沒有之前那倍受排斥和冷落的王芫媛, 後來又怎麼會有那善體人意的她呢?   

「我要因你的慈愛喜樂歡唱, 因為你曾俯視了我的慘狀, 體會了我心靈所受的悲傷; 你沒有將我交於仇敵之手, 反而使我穩立於廣闊之處。」(詠31: 8-9)    

「祂是你命運的保障, 得救的府庫, 智慧和明智; 敬畏上主, 將是你的寶藏。」(依33:6)

我們真是有福, 在主內生活, 因為祂從一開始就與我們相約了。天生我才必有用, 

那你說呢?